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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.兩面仙(八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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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9.兩面仙(八)

陸如綺是被肚子上的重量給壓醒的。

仿佛蓋著一床巨厚的棉被,丹藥的效力本來應該讓她全身覆蓋一層陰冷的霜雪,但是托了這大棉被的福,她不僅血液通暢,還熱得冒汗。

渾身乏力中恍惚是師叔母給她準備了過冬的棉被,她伸手去推,卻被濕乎乎帶著熱氣的東西舔了兩下,而後棉被開始自己動起來。

將陸如綺亂動的手舔了舔,狼妖睡得正香,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就給人摟在肚皮底下壓著繼續睡。

是以陸如綺睜眼,看到的就是湊在她頸窩邊的一只大狼頭。

平心而論,這狼品相不錯,同門弟子也有養靈獸的,但都沒這只灰色的狼長得養眼,大耳朵在夢裏也會彈動,毛很厚,就是……也許是換毛期,陸如綺從他脖子上抓下來一把毛。

她分明沒有用力。

欲蓋彌彰地把狼毛糊回去,陸如綺又閉上眼睛裝睡。

興許是這狼聞到血腥氣將她叼走了,腰很痛,他還嘗了嘗自己。

是因為不太好吃嗎?所以把她當成人肉墊子壓著睡覺。

陸如綺腦袋裏亂七八糟地飄過很多念頭,心裏居然詭異地平靜下來。

她等著狼睡醒,然後一口咬斷自己的喉嚨——希望他的進食習慣是咬斷喉嚨再開吃。

不過自己的身體裏還有丹藥的作用,它吃了會不會有什麽問題?要是吃一半它就死了,自己估計也就剩一半,沒啃幹凈的地方就會爬滿小蟲子……

陸如綺皺眉,在心裏嘆氣,她不想被小蟲子吃。

狼妖放心地趴在陸如綺身上,睡眠質量出奇的好,好到陸如綺睡過去又醒來。

日暮西沈,她實在躺不住了,伸手去推灰狼的頭。

狼妖這才打個哈欠悠悠轉醒,見身下的獵物睜開雙眼,它便來了興趣,齜牙咧嘴湊過去咬她的脖子。

這個表情最兇,它的牙咬破了獵物的表皮,又嘗到那種甜滋滋的血,他用粗糙的舌面呼嚕兩下,喉嚨裏醞釀著可怕的咆哮。

陸如綺沒什麽反應,狼妖感到挫敗,它放開了獵物的脖子,伸出爪子扒拉獵物查看她是否昏厥。

厚實的大爪子踩到了陸如綺的前胸。

它不是故意,陸如綺卻睜大眼睛彈了一下,它也嚇一跳。

雙方對視,都有些震驚。

陸如綺擡手就揪它狼耳朵:“你踩哪裏!”

狼妖吃痛,爪子用力,搖頭擺尾地躲,陸如綺被踩得更痛,她松了手,側蜷著身體吸氣,捂著自己輕輕地揉。

這看起來不太聰明的狼坐在她身邊觀察了片刻,又起身轉悠兩圈,遲疑地拱一拱她的後頸。

陸如綺緩過勁來,耳朵被它的呼吸噴著氣流,等不來死亡,它也沒有攻擊意圖,跟個大狗子一樣拱她。

“你要幹什麽?”她無奈地躺平,狼退了兩步,又湊上來,舔一口她的臉。

額,糟糕的觸感和氣味。

陸如綺忍耐著,就聽這狼吐出人言,是個青年男性的聲音,有點沈。

“你怎麽不怕?”

他最喜歡在獵物的恐懼中痛飲滾燙的鮮血,但是陸如綺情緒波動幾乎沒有,有也不是害怕,還膽大包天揪他耳朵。

想到自己寶貴且脆弱的耳朵,他非常用力地噴一口氣,擡爪按在陸如綺的腰部傷口,“你完了,我要吃了你。”

陸如綺道:“好。”

狼妖感覺她等得就是這個結果,好像自己吃了她就是如了她的願一樣,那她豈不是非常高興?

呵,他是狼妖不是家養的狗,有自己的思考。

於是他把渾身無力的陸如綺叼回窩裏放著,自己出去捕獵,放了狠話威脅她不許逃走:“我要把你關在這裏,等我想吃了再吃。”

陸如綺:“……”

好磨嘰一頭狼。

乖乖等死也不實際,閑來無事陸如綺就試圖出去,狼妖吃飽喝足悄咪咪跟在她後面,看著這個不聽話的獵物跌跌撞撞找了點野果充饑,又在小山溪邊洗了洗自己的臉和手腳。

她還會生火,在火堆旁湊合了一晚上,醒來又開始洗臉洗手。

蹲了一晚上的他突然跳出去,砸起好大一捧水花,陸如綺的衣裳濕透了,這蠢狼卻得意洋洋,跳到石頭上抖落毛:“說了你跑不掉。”

陸如綺撲過去按著他強行洗了個澡,狼妖怒而撲騰,含著她的胳膊嗚嗚咆哮,陸如綺按不住,就喊道:“你都臭了!臭烘烘的能不能別隨便舔我!”

狼妖楞了一下,沒撲騰了,坐在水裏垮著一張狼臉:“我這是猛獸的氣息。”

而且他那不是舔,是恐嚇。

陸如t綺抓了草木灰把他“猛獸的氣息”洗掉了。

舌頭都拽出來好好搓了搓。

狼妖忍耐,等自己洗幹凈了,把精力消耗得差不多的陸如綺顛顛顛地叼回窩丟到石臺上,他非常生氣,把她裸露在外的皮膚恐嚇了個遍。

又出去捕獵,帶著一身的血回來往陸如綺身上一趴,把帶著兩個青色野果的樹枝懟她臉上,用恩賜的語氣說:“吃吧。”

陸如綺一抹臉上被蹭到的血:“呵。”

她恢覆了力氣又跑,狼妖又追,追到山溪邊,狼妖又被洗幹凈。

如此重覆了幾日,狼學會了把自己清理幹凈再回去,還能從溪水中抓兩條魚回去讓陸如綺吃。

就這麽的,冬天過去,狼穴外面泛起了綠意。

狼妖不曾吃掉陸如綺,還將她的傷養好了。

外傷愈合,一點疤痕也沒有,丹藥化盡,陸如綺嘗試從頭再修行,進展卻緩慢,再比不上從前。

狼妖除了捕獵就是看著她,也不攔著她打坐,反而趁著她沒空驅趕自己,將碩大一顆腦袋塞進她盤著的雙腿和手臂之間,睡得呼嚕震天響。

陸如綺屢次被幹擾,趕了幾次發現他就賴著不走,索性無視他的噪音。

春意萌動,山林裏最近多了很多鳥叫,婉轉俏皮,使盡渾身解數求偶。

狼妖便有些睡不著了。

熟悉的躁動在血液中奔騰,他身邊又黏上來很多沒開靈智的母狼,狼妖警惕極了。

又來了,每年都有一次的爭搶地盤來了!這些母狼不懷好意,一定是想打架了!然後搶走他的獵物!

他和人家打架,惡狠狠把狼驅逐出自己的地界,晚上回去在陸如綺面前刨爪子,跟她說:“我好厲害的,這片山頭都是我罩的。”

所以快顫抖,快害怕。

陸如綺在給自己做獸皮衣裳,拿自己磨出來的骨針和搓出來的草繩隨意拼合,勉強能看出來是件衣裳。

她在自己身上比劃,隨口道:“好厲害好厲害,去把外面晾的草席收回來。”

狼妖雄赳赳氣揚揚地去了,回來看見陸如綺背對著他在試穿新衣裳。

草席滾在地上,一閃而過的潔白曼妙印在他腦子裏揮之不去。

狼覺得自己的眼睛不是眼睛,心臟不是心臟,腦袋不是腦袋,他一向強健有力的狼爪踩到了棉花一樣飄忽。

陸如綺沒把他當人看,更沒把他當男人看。

晚上她睡草席,他睡冰冷的地面,趴著一動不動,盯著她的背影搖尾巴。

她如此嬌美,該穿最細膩的綾羅綢緞,而不是硬邦邦的獸皮。

心臟快速跳動,他腦子裏思索著去哪裏搶點好看衣服來給她,凡人還喜歡亮閃閃的破石頭,他也得挖點來。

陸如綺翻了個身,變成了仰臥。

狼尾巴不搖了,他匍匐湊近,將腦袋壓在她手上,鼻子裏都是陸如綺的香味,她分明沒什麽香料可用,但就是比他好聞,軟乎乎的,睡覺的時候也好看。

越看越歡喜,狼妖忍不住湊近在陸如綺臉上舔了一口。

把人舔醒了,陸如綺捶他腦殼,他興奮地往她懷裏拱,小狼崽沒斷奶一樣撒嬌。

龐大體型和不可忽視的重量把陸如綺壓成肉餅。

陸如綺被他一壓,覺得自己死期不遠。

推不開發癲的狼,於是她選擇不反抗,等他自己安分。

狼妖看她不動了,果然覺得沒意思,也不再亂動。

陸如綺心裏裝著事,抱著狼腦袋睡過去。

所以對於睜眼懷裏就是個頂著狼耳朵的男人這件事,她驚駭中並沒有帶很多意外。

狼妖抱著她的腰睡得正香,臉頰埋在她胸前,陸如綺小腿間顯然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,精神得要命。

她臉綠了,把狼妖揪醒,獸皮褥子丟在他不知廉恥的臉上,恨不能捂死他。

“你不穿衣服化什麽人形?”

狼妖在懵懂中化了人形,陸如綺再也不能把他當成小狗看,給他起了個名字,叫木黎。

木黎白天更喜歡狼形,晚上就不幹人事,天天鉆陸如綺被窩,他不知如何緩解自己的躁動,就抱著她舔舔舔,陸如綺被舔得生無可戀,但是舔她的狼比她還可憐,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麽了,只會哼哼唧唧黏著她。

陸如綺鐵石心腸,等到春天過去,狼妖也沒從她這裏得到一個吻,更遑論別的。

在深山裏白費功夫的第三年,陸如綺哄狼妖帶自己離開。

這其實有個契機。

起因是木黎去人間給她找了一大堆衣服珠寶的功夫,回來已經學壞了,他不知在哪裏看到了凡人行房,給陸如綺拿的全是紅衣裳,有事沒事就問她你願不願意嫁給我,我想和你生小狼崽。

陸如綺沒那份心思,她只想恢覆修為,然後……回去。

倒不是要報覆什麽的,只是解開當年疑惑:為何師叔母生她的氣。

然後給她爹磕個頭就能走了,清風派已經容不下她,回去也只會徒增煩擾。

沒有人保護的孩子總要學會打碎牙齒往肚裏吞,她知道師叔他們不會再保護自己。

所以她抱著木黎的脖子說:“我可以嫁給你,但是我是凡人,很快就死了。”

木黎知道這點,他也知道陸如綺修行沒有進展。

“仙人能長生,那我帶你尋仙緣,我們永遠不分開。”

陸如綺所求正是如此,她高興了,湊上去主動親了親木黎。

幾分真心實意,她也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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